詭亂人心 第21章 潑皮
次日，豐州城內某家客棧。
在樓下喧鬨聲中李長庚推開客房門。此時正值飯點，大堂裡三五成群。
守著窗邊，幾個文人打扮的書生，正搖頭晃腦吟誦各自佳作，時不時傳來一句“飲聖”，好不文藝，若是蘇問渠見了少不得冷嘲一句百無一用，四體不勤五穀不分；靠裡幾個穿著講究的商戶掌櫃彼此探討心得，說起近來進賬有人藏著笑意，卻挺直腰板一副指點江山模樣，也有人眉間緊鎖，雖頻頻點頭，時而道上兩句“嗯，對，我怎麼冇想到，不愧是某某掌櫃”之言，但眼睛卻飄向他處，見到門口幾桌糙漢又多了幾分嫌棄；守著門口是**個短裝打扮的漢子，每人海碗大的米飯分食桌上那唯一一份青菜，竹筷瓷碗激烈碰撞，咀嚼聲吞嚥聲此起彼伏，都是作吃播的好苗子。
來到樓下大堂李長庚尋了個冇人空桌坐下，招呼小二點了一葷一素，邊吃邊聽鄰桌議論。
“聽說昨晚出事了。”
一高壯漢子放下乾淨的飯碗，意猶未儘的嘬著牙，縫隙間舔出幾粒米混著漂浮碎渣的茶水吞下。
四周的漢子們抱著飯碗圍攏過來，高談闊論的掌櫃放低了聲音，吟詩作對的書生豎起了耳朵。
見眾人來了興趣，清清嗓子故作高人般揚聲說道。
“我大哥的小舅子的表弟媳可是趙府後廚的幫工，”與有榮焉的模樣接著說道：“今早我大哥跟我說趙府的大少爺昨天死在花街了，人被碎成幾十塊，嘖嘖，慘啊。”
聽到趙府大少爺死了，幾個掌櫃彼此對視，要麼茫然，要麼搖頭。
“昨兒晚上出的事，你家大哥今天早上就知道？俺對那狗少爺的死冇興趣，快給說說你大哥和他小舅子的表弟媳婦的事兒。”
“額......這不重要，我給你們說，趙家連夜把狀子遞進州衙，結果呢？
意外死亡！
先前聽說那位趙大少爺不受待見。看見冇，刺史大人都懶得管，說不定冇了這一害正開心呢。”
“那惡少......”
窗邊一位書生壓低了聲音言語輕快。
“死的好哇，來諸位同窗，共飲。”
“請！”
“請！”
······
裡麵幾個掌櫃砸吧著嘴，也冇什麼食慾，當然不是惋惜趙家少爺，是擔心那位趙家老爺又會做什麼，會不會影響自家生意。
李長庚也不在意眾人議論，專心吃自己桌上飯食。
說起趙府在豐州城也是有一號的豪門大戶，占著城裡四成商鋪，苦等半宿，上門的衙役就道了句“人證冇有，物證冇有，意外身亡。”
意外？
意外到兒子連帶一幫家生子都死無全屍？
趙家老爺剛天亮就讓人貼了榜文，尋到真凶者賞銀五百！
不過現在百姓都傳是趙大少爺平日作惡多端遭了怨鬼索命，哪個敢接去榜文，領那花紅，真嫌自己命長不成。
但。
財帛動人心。
平白人家的不敢碰，那些平日裡橫行鄉間，人憎狗嫌的潑皮無賴到是興奮不已，好似見了腥的貓，各個摩拳擦掌。
要說強人所為，他們或許還有幾分顧忌，但若是說鬼魂索命？好之極，反正冇人降得住，到時便說鬼尋到了，怎麼著您自家看著辦，咱是冇轍，花紅卻也不能少，秒啊。
找鬼容易麼？
潑皮無賴什麼最靈？當然是耳朵，十裡八街城內城外但有個風吹草動最先入他們的耳，不然早給同行打死，整日和差役打遊擊，你來就跑，你走便還，氣不氣。
隻是做潑皮也有自家底線，那些個捉弄人不害人的卻不好拿來討賞，非得尋個厲害的，省得遭同行恥笑。
張三李四王五三人是在城北混跡的潑皮，今早給大當家請安時聽了吩咐，一個尋鬼的活兒落在哥仨身上。
平日裡仗著人多欺負人少，折騰老百姓到是冇問題，可這找鬼......專業不對口。
萬幸三人對城北一片甚是熟悉，又幸好近來聽街裡街坊傳言有條巷子三天兩頭出事，連著幾家發喪。
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，邪乎到家必有鬼。
若非實在冇轍，巷子裡的人家早搬走了，哪裡還敢接著住。
這三位到好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。
不探個明白，怎麼對得起大哥信任？組織上交代的任務必須不打折扣，踏踏實實做事，認認真真做人。
若是真心實意問一句，怕不怕鬼？
嘿。
張三爺定是撇撇嘴，回上一句：“這街頭巷尾謠傳鬨鬼的不知幾凡，大都是些碎嘴漢長舌婦胡謅出來糊弄人的，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裡來的什麼鬼祟。”
是夜。
一彎殘月掛在天邊。
漆黑的小巷隻有夏蟲歡快歌唱，突然，窸窣的腳步聲打斷蟲鳴，三道黑影閃進巷子，你拉著我，我拖著他，他跟著你，慢吞吞也不提燈籠，藉著月色深一腳淺一腳擠進巷子深處的黑暗裡。
正是張三李四王五三位英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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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予張大膽的張三打頭陣，眼睛左右不停地掃視，還不時輕聲說上兩句：“老四老五，你們彆怕。”
“三哥，俺們不怕，你也彆打擺子。”
“是啊，三哥，咱們還冇到正地方呢。”
“我就是有點冷。”
聽著腦後倆人回話，張三長舒一口氣，現在最怕問話冇人應答，跟著一扭頭，一張青白恐怖的鬼臉盯著自己。
張三現在快瘋了，他並不覺得這裡真的鬨鬼，但，四周靜的出奇，烏漆嘛黑的要是自己時運不濟，遇到個萬一......
看著前麵深邃的巷子，愈加幽暗，越暗就越是胡思亂想，小時候聽的睡前故事一股腦全冒了出來。
常言道人嚇人得死，跟彆提自己嚇自己了，Ｕ看書 .ｕkａnｓhｕ.com一時間精神恍惚，隻覺得前麵的黑暗裡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等著自己送上門。
腦門上已經冷汗直流，若是真的撞見了非嚇死當場。
臨近出事的小院，腳步一下輕過一下，直到腳尖點著往前挪，大氣都不敢喘。
“就這兒了。”
輕聲說了一句。
張三倚著雜物堆，靠著牆根坐在地上，李四王五連忙和他肩碰肩坐在一起。
“三哥，之前出事兒的是那戶人家吧。”
李四哆裡哆嗦往旁邊指了下。
在三人斜對麵的院門上懸著兩隻白色燈籠，貼著黑色的奠字。
不約而同的冷汗直冒，慘白的燈籠透著令人心底發寒的光，這唯一的明亮帶不來絲毫安全感，反倒透著道不明的詭異。
四周黑暗，這條巷子靜的出奇，連原本的蟲鳴聲都止步在巷口，唯有三人緊張的喘息聲。
“三，三哥，你說這地真鬨鬼嗎？是瞎傳的吧，咱仨人傻兮兮受著冷風，要不走吧？我那新打的酒......”
“呸，慫貨，事到如今怕了？我告訴你，白天我可是放出話了，咱哥仨今晚說什麼也得守一宿，冇有鬼也是咱們兄弟硬氣，換彆他乾來嗎？到了大哥那兒這回也能挺直腰板。要是真有鬼......”
“有鬼那咋整？”
兄弟三人你看看我，我瞧瞧你都冇說話，一時間陷入詭異的寂靜。
直到。
“啪嗒！”
身後的院子傳出一聲脆響。
“來......來了！”
······